镂空龙纹俎
文物名片

镂空龙纹俎,青铜礼器,春秋时期文物,俎面长35.5厘米,宽21厘米,通高24厘米,重3.85千克,1978年河南省南阳市淅川下寺2号墓出土。

深度品鉴

1977年秋,河南省南阳市淅川县城南约50公里的丹江水库水位下降,水库西岸的龙山南端东侧露出一座墓葬, 翌年3月淅川县文物管理委员会派人对墓地进行深入调查,共发现春秋墓葬24座,汉墓8座。4月,淅川县文物管理委员会对淅川下寺墓地进行发掘、清理,此件镂空交龙纹俎即出土于2号墓。

这件镂空龙纹俎的俎面略下凹,呈双“”形,两端宽,中间稍窄。四足扁平,上端宽,下端窄,断面呈凹槽形。

图一  镂空龙纹俎侧面图

先秦龙纹的演变经历一个从具象到抽象的过程。早期龙纹较为具象,西周晚期龙纹逐渐抽象化,龙的角、眼睛、上下颚、四肢骨骼、龙鳞演化成S形、C形、长蝌蚪、矩形等类似于几何形的纹样,并成为程式化的纹样。镂空龙纹俎面纹饰以镂孔与阴线细刻两种方式来表现。镂空龙纹俎的俎面上共有四十二个镂孔,居于俎面中心,中间的八个长方形镂孔把矩尺形、曲尺形、圆角折尺等镂孔对分成前后两组。其中的八个矩尺形和曲尺形镂孔分别构成了龙的鼻及上下颚、前后肢、角、耳、背和尾部。镂空交龙纹俎的俎面上为前后对称的两组变形交体龙纹,龙首朝外,四尾聚向俎的中心,由于青铜俎面两边高,中间下凹,从而使龙首部分高于龙尾,给人以升腾之感。阴线细刻纹饰可分为三种:一为饰于四十二个镂孔间的细密云雷纹;二为饰于俎面窄端的蟠虺纹;三则是饰于俎面宽端的波曲纹带。镂空龙纹俎的扁足亦饰镂孔变形龙纹,镂孔间填饰细密蟠虺纹。

图二  商周龙首纹的演变

图三  镂空龙纹俎俎面上镂孔龙纹示意图

该俎共设计了八条镂孔龙纹,俎面四条,四扁足各一条,却又两两相对,相互呼应。俎面四龙又各自与扁足四龙组成两两呼应的对首龙纹。在整体纹饰的布局上,这件俎体现了多角度的对称设计(即今日的四方连续图案设计)的设计理念。

文化解读

《方言》:“俎,几也”,《一切经音义》引《字书》云:“俎,肉几也”。金文中,“俎”为  ,字中加“刀”  ,同时在砧板上加两个桌脚形 ,可知俎是切肉用之几案。《説文解字》:俎,禮俎也。从半肉在且上。《左传•隐公五年》:“不登于俎”,杜预注曰:“俎,祭宗庙器。”《礼记•燕义》:“俎豆牲体,荐羞,皆有等差,所以明贵贱也。”由此得知,俎还是礼器。

俎作为中国传统的食器与礼器,几乎与鼎的使用相始终。在祭祀过程中,俎占有重要地位,“自镬升於鼎,载于俎,自俎入于口,馨香上达,动而弥贵。” 《周礼•天官•内饗》载:“王举,则陈其鼎俎,以牲体实之”。镬是用来煮肉的大鼎,祭祀时,从镬中取出牲体实于鼎,也称为“登”,或者“升”,用匕从鼎中取肉置于俎称为“载”。据实际考古资料显示,考古工作中发现的俎形制通常都较小,因此用俎切肉的过程不应发生在从镬中取出之时,而当在从鼎中取出已经初步分割的牲体之时,意在俎上再经细切,以供祖先享用。

《礼记•曲礼上》载:“凡进食之礼,左肴右胾,食居人之左,羮居人之右”郑玄注“肴,骨体也;胾(zi),切肉也;食,饭属也;居人左右,明其近也。肴在俎胾在豆。”肴是带有骨头的大肉块,胔是切细了的肉末如醢酱之类。可见,宴飨宾客时,俎置于宾客左手侧,用来盛放大块的肉。

镬鼎、升鼎、匕、豆、俎组成了一套祭祀用具中的一组。《周礼•膳夫》:“王日一举,鼎十有二,物皆有俎。”由此可以看出,俎的使用也极其讲究。按照古代礼书的记载,不同等级贵族对于俎的使用数量大体是与鼎的使用数量相一致的,如周王所用是九俎、而士这一阶层所用的就是“二豆三俎”。因此,俎的使用数量也在一定程度上也反映了当时的礼制规范。

已发现的西周时期铜器铭文中有“彘俎”、“羔俎”的记载,说明当时盛放不同牲体的俎各有专名。但在实际考古发掘中,出土俎的数量却远远不及鼎的数量。在湖北荆门包山[1]、河南信阳长台关[2]等地战国时期的楚墓中曾发现大量漆木俎,因此,我们推测古代的俎除却少数为石制外(如河南省安阳市大司空村出土的石俎),一般都应为木制。由于木俎难以保存,因此发现较少,由此也益见河南博物院藏的镂空龙纹俎之珍贵。

图四  河南省安阳市大司空村第53号墓出土的石俎

图五  湖北省荆门包山2号楚墓出土漆木俎

图六  河南省信阳市长台关1号墓出土的漆木俎

比较研究

目前通过考古发掘出土的青铜器品类众多,但俎数量并不多,而青铜俎的数量更少。

日本泉屋博古馆藏的商代兽面纹青铜俎[3],长41.2厘米,高18.6厘米。该俎呈长条几形,俎面狭长而微凹,四周饰以蝉纹,两端饰夔纹,两窄端下各一微弯的壁足,壁足饰兽面纹及蝉纹。

图七  泉屋博古馆藏商代兽面纹青铜俎

辽宁省义县花尔楼铜器窖藏坑出土的商末周初双铃青铜俎[4],长33.6厘米,宽17.7厘米,高14.3厘米,重2.5千克,现藏锦州市博物馆。该俎俎面呈长方浅槽状,边沿加厚,两宽端下连相对的凹字形板足。板足饰细密云雷纹衬地的兽面纹,两端板足空档间各挂一扁圆形铜铃。

图八  辽宁省义县出土双铃青铜俎

安徽省寿县朱家集出土的青铜俎[5],长32.6厘米,宽16.3厘米,高16.3厘米。该器作几形,俎面微凹,中段有两排四个十字形镂孔,四足上端粗下端稍细。

图九  安徽省寿县朱家集出土青铜俎

通过对上述青铜俎形制的比较可以看出,俎面早期以槽形为主,其后俎面多成下凹状;俎足的发展则是由壁足到板足,进而发展出四支足;在纹饰的构成上,商周时期都以兽面纹为主,春秋时期出现环带纹、蟠虺纹、龙纹之类,与各自对应时期的铜鼎腹部纹饰大体一致。河南省淅川下寺和安徽省寿县朱家集出土青铜俎,同为楚国器物,其整体风格包括形制以及俎面镂孔的做法都极为相像,时代跨越了从春秋中晚期直至战国晚期,因此河南博物院藏的这件镂空交龙纹俎可称得上是楚式青铜俎的精品。

趣味猜想

河南博物院藏的镂空龙纹俎的俎面略微下凹,其上雕刻出了四十二个镂孔,为什么要设计出这样的形制与镂孔呢?

您的答案是什么呢?您对这件文物还有更多的疑问与猜想吗?河南博物院感谢您的参与,期待您的解读,《每周一品》栏目将对参与者的答案进行择优公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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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关链接

先秦龙纹的演变

先秦龙纹的演变过程经历一个从具象到抽象,进而程式化的过程。以两龙相交的龙纹为例,布局上,最早的龙纹两龙虽然相交,但是各自身、尾分明(图十),即使是两龙尾部相交(图十一),我们也很容易能够区分出是两条独立的龙纹。至西周晚期春秋早期开始,交体龙纹的尾部渐渐变得界限模糊、难以区分,形成相互借用部分身躯的布局(图十二),也有的是相互借用头部,如西周晚期的窃曲纹之一种(图十三)即是如此。在龙纹的演变上,早期龙纹头、身、尾清晰,龙角、龙眼、龙吻刻画均一丝不苟。西周晚期以来龙纹的角、眼、鳞片都抽象化[6](图十四,图二)。继而龙纹渐渐解体为S形纹(上颚、四肢骨骼等演化而来)、C形纹(角、下颚、龙鳞等演化而来)、长蝌蚪纹(多从眼睛演化而来)等类似于几何形的纹样(图十五、图十六),并成为程式化的纹样。龙纹解体之初,尚能用这些解体后的纹饰表示龙身特定部位,从而表现一个完整龙纹,进入到战国以后,这种程式化的现象越来越严重,龙纹变得越来越抽象,以致其形象逐渐隐晦不彰。而从龙纹解体出来的S形纹、卷云纹(即上述的C形纹)、涡纹(来源于上文的长蝌蚪纹)成为主体纹饰,并在器物上通体使用,进而发展出谷纹、蒲纹之类。解体龙纹的使用多见于先秦时期的玉器,铜器上龙纹一直较为具象,如商代至西周时期,铜器龙纹多以单体或者两龙交缠形式出现,春秋以后则出现了较龙纹为小的蟠螭纹,蟠螭纹的布局为诸多小龙交缠往复不断所组成,继而又发展出细密交缠的蟠虺纹。而河南博物院藏这件镂孔龙纹铜俎以变形解体龙纹作为镂孔纹饰,在铜器纹样的表现上实属罕见。

图十  张家坡墓地出土玉璜纹饰

图十一  陕西韩城梁带村M27出土“龙纹玉璜”纹饰

图十二  三门峡虢国墓地1657号墓出土玉饰

图十三  上海博物馆藏铜罐纹饰

图十四  陕西韩城梁带村M26出土“玉玦”局部纹饰

图十五  太原金胜村出土玉璜

图十六  邯郸百家村出土玉环


注释:

[1] 包山楚墓.文物出版社,1991年10月版.

[2] 信阳楚墓.文物出版社,1986年3月版.

[3] 容庚.商周彝器通考.上海人民出版社,2008年8月版,图版四〇六.

[4] 中国青铜器全集•西周一.文物出版社,1999年版.

[5] 北京历史博物馆.楚文物展览图录, 1954年10月版,图版一一.

[6] 芮国金玉选粹——陕西韩城春秋宝藏.三秦出版社,2007年12月版:295.

作者简介

陶亮,1980年生,吉林大学古籍研究所毕业,文博馆员,在河南博物院陈列部从事古代史陈列等工作。

郭飞飞,1978年生,在河南博物院陈列部从事陈列形式设计等工作。